放着庄桥的新房不住，单燕珍与丈夫挤在红梅小区48幢的一间7平米房间：一盏灯、一张床、一个塑料衣柜，转身都困难。只因为，同一小区43幢，年迈的公婆更需要“空间”。婆婆脊柱弯成90度，走路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。公公虽有高血压、糖尿病，还算康健，但2018年初公公下楼买菜时的一个跟头，打破这个家庭的平静。

踩空摔裂的髋骨，并发的小中风，让公公在出院后，肢体协调力骤降，拿筷子都抖。单燕珍当时还未到退休年龄，在纺织企业工作，早晨7点就要到岗，迟到一分钟扣十块。她只能带领全家，放弃新家舒适的居住条件，在红梅租了一套小面积一居室，清晨五点的闹钟一响，单燕珍就伴着微曦的晨光冲进公婆家。先熬小米粥，蒸汽在窗上糊成白雾；再给公公擦脸，毛巾一拧，水声像灯花“滋啦”一声。最后把午餐的两菜一汤装进保温桶，放在床头，才转身奔向单位。

2022年，公公病情恶化，完全卧床。单燕珍在枕边放了一盏巴掌大的小夜灯，暖黄光像一颗星。每两小时闹钟一响，她倏地坐起，翻身、拍背、抠便、换尿垫，动作轻得像在灯罩里扑蛾；怕老人便秘，她用手一点点抠便；老人夜里幻觉乱抓，她让丈夫把旧毛巾缝成“约束手套”，自己却经常被掐得手臂青紫。临终前一夜，公公突然清醒，在小夜灯幽暗的灯光下，拉着她的手含糊说：“闺女，辛苦了。”她泪如雨下，“爸，您再坚持一下，天快亮了。”第二天清晨，老人安详离世，脸上没有压疮，嘴角还带着笑。

公公走后，婆婆因脊柱病变和悲伤过度，也彻底卧床。为了方便婆婆自己坐起的需求，单燕珍特意在床边安装了拉环，好让婆婆可用手臂的力量自己起来。红梅社区是上世纪90年代楼梯房，没有电梯，隔壁邻居开玩笑说：小单姐每年在楼梯上往返的次数，都相当于爬了好几座珠穆朗玛峰。

七年，2555天，单燕珍把自己活成了一盏长明灯，照亮老人的安度晚年的路。她说：“只要老人还有一口气，我就不会放下。兄弟姐妹出不出力是他们的选择，尽孝是我的本能。”傍晚六点，她又拎着刚买的菜出现在43幢楼下，夕阳把她的背影拉得很长，像一条看不见的纽带，连着过去、现在和未来——那是一个人用七年时光写下的最朴素家训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，爱吾爱以及世界之爱。